Vol.1022《疯狂成瘾者》

 

其实我们很多人都会对一些事物上瘾吧?比如抱着手机刷朋友圈,钟情某一种味道,玩一款游戏,追某部电视剧,又或是抽烟、喝酒、小黄片、药物、性、金钱等等,极度的渴望就是成瘾。《疯狂成瘾者》这本书以自传体回忆录的形式讲述了一位脑科学教授年轻时堕入成瘾深渊的原因及对多种药物成瘾的经历,同时以简明易懂的方式呈现了让人“渴望”的东西如何对大脑起作用。彻底堕落的他在经受了多重打击后开启了自我救赎之路。

 

 

编辑、制作:郡子 | 主播: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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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

 

 

你可能会觉得被捕、监禁、被研究生院开除、忍受某种痛苦而又难以掩饰的声名狼藉,这一切以及重新做人的愿望,足以让我停下来。然而并没有。我回到多伦多,感到无所依靠。我的人生变成一个开放的通往虚无的大道。我编了个借口告诉亲朋好友,让他们认为我是主动离开学校的,只有几个密友知道真相。不过人们当然有所怀疑,尤其是我所在的温莎大学的系里。我不想回到那里,去年春天我已将公寓的东西都打包好了,接下来没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我爱上了一个叫翠西的女人,当我清醒地认识到翠西想“只做朋友”的时候,我的愤怒蔓延开来,就像受伤后的瘀青。我离开她,愤怒而又绝望;我重新开始吸毒,吸毒让我重整旗鼓。这以大规模的狂欢告终:轮换吸食杜冷丁和可卡因,我可以达到几小时的木僵、幻觉、妄想。我最好的朋友找到半清醒状态的我,带我回家,把我放在床上。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但我醒来时,世界寂静无声,了无生趣。

此时我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我断断续续地醒来有几个小时了,而在这期间我孕育出一个非常实际的幻觉:自杀。有很多方法可以完成它,我现在应该是个专家了。最终,我起身开始踱步。我公寓里的气氛很厚重,厚得我要努力才能喘上气,呼吸点缀着燃烧的内在发出的刺鼻气味。攻击的意象出现,然而无人在旁。翠西走了,我的朋友们走了。他们脸上的惊恐在记忆里变得鲜活,羞耻的感觉让我无法忍受。现在我该做什么?如何熬过今天?我必须要搞到更多毒品,但这又会继续这愚蠢而又乏味的循环一周或两周,直到我逼自己停下来,然后我又会再次开始。而我这次真的不能面对了,这太痛苦,太无聊,太无意义。

此刻我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哭泣,陌生的声音从我身体里传出“这太糟糕了。太糟了,太糟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毒品,都是因为我停不下来,因为我不能停下来,因为我不愿停下来。它会杀了我,是的,杀了我。这不公平。

一个曾经的治疗师的话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一个存在主义者所能说出的最有力的话就是‘不’。”

我会说“不”。

我用与以往不同的方式思考着。

如果我真的做到……?如果我真的真的真的戒掉呢?如果我不再接触毒品,永远,一辈子?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没什么能比现在更糟。

我起身在厨房里走来走去,想象着未来的可能性。我接着想象戒掉——不只是一个星期或一个月,而是永远。而我发现每时每刻说“不”是可能的。好吧,如果这是可能的,就意味着我可以做到。我不断重复着,这简单的逻辑开始连贯了。然后是下一步,如果我能做到,就意味着我可以说我会做到。我同样不断重复着。之后我把它缩短成四个字:我会做到。而这个想法的某处包含着温暖的呼吸、不熟悉的融雪,和一缕自爱。

一周以后的一个星期天早晨,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阿片类物质戒断反应像恶鬼一样流向肚子和四肢。我不想要在没有阿片类物质的世界里……单独一个人。我的眼睛闭着,企图进入最近的梦境。我不想要醒来,暂时不要,不要开始眼前这漫长而空虚的一天。

但这恶鬼缠着我、戏弄我,通过唤醒的星星之火,最终把我拉入意识状态。而我爬出床,怒视着它们的坚持。现在我起来了,我冲进厕所,小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太糟,本来可能会更糟的。我穿过卧室,走进小小的客厅。窗户外面的那棵树巨大而气势磅礴,一瞬间我迷失在羡慕里,而后我把思维转回了自身。我该拿自己怎么办?我如何填满今天的空虚?然后我惊讶地意识到此刻的空虚并不那么深。抑郁……在某种程度上消散了,在一个充满浓雾的地方减弱了,阳光几乎照了进来。我漂浮在属于自己的早晨,而我……我还好。我并不是很棒,但我还好。光在这儿,不明亮,不耀眼,不是那种从药片中心发射出的圣光,但这光足够生存,足够看看四周和想象。没有绝望,一天在眼前展开了。没有一直以来的让人受伤的绝望和自我仇恨,没有绝望到感到自杀的重量。然后我想:“之前有那么糟吗?之前真的那么糟?”我回答自己:“是的!真的有!你一刻也不要忘记!因为如果你忘了……如果你敢小看、合理化、玩耍、探索、敲那扇门,哪怕只是看一眼,哪怕只是一次……你就迷失了,再一次迷失。”

到了第二、三个月的时候,情形变得没那么艰难了,我不再需要命令自己——连想都别想它!我不再需要避开某条街、某个区,在那里,诱惑可能会开始滚雪球般累积。我发展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自己。毫无疑问,我仍然是个“瘾君子”,但我现在是戒断的“瘾君子”。我唯一的化学缓刑是酒精,我允许自己晚上喝酒——不超过两三杯——它能帮助我,为我的日子提供一点支撑。毕竟没人能那么正直。当日子似乎漫长而单调的时候,它也给我一些向前看的东西。尽管如此,让我惊讶的是,这么多年的成瘾之后,对毒品的渴望消退得如此迅速。我不再需要对伤口施压,它已经不流血了。

那么多的神经连接是如何迅速断裂的?我混乱而上瘾的大脑怎么还是那么有复原力?

我也并不真的知道答案,我相信未来针对成瘾的神经科学研究会帮助我更好地找到答案。我能做的是讲完我的故事并且分享一些简单的建议。

这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戒毒几个月之后,我开始了一个更高强度的心理治疗课程:洞察治疗。我持续了好几年,学到了许多关于羞耻和悲伤、孤独和愤怒的事,以及为什么我有时感到受到驱使去惩罚和伤害自己。我在流浪儿童危机中心找了份工作,现在我是其中的一名员工,是好人中的一员,而我帮助着那些曾经和不到一年前的我一样陷入麻烦的青少年。之后,过了一年,我重新申请了研究生院。我非常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心理学专业,因此申请了竞争性没那么大、不太费力的项目——包括社会工作的本科项目——以及我真正想去的:多伦多大学的儿童临床心理学项目。为了这个项目,我字斟句酌地把申请信修改到每个字都完美,并且和我想要一起工作的教授——奥托·魏宁格(Otto Weininger)见了面。我告诉了他我过去生活中一些骇人听闻的细节,他似乎没有很反感,实际上他似乎很感兴趣。两个月后我拿到了官方信函,让我惊喜的是,我被接受成为硕士研究生,并且能够参与到我第一志愿选择的项目中。

多年之后,我升职成为教授,这个职位给我提供的灵活性,让我觉得是时候改变了。我已经做了11年的发展心理学家,但现在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取得爆炸性发展的情绪神经科学领域。这种方法通过对神经系统——真正产生一切心理过程的组织——的研究来研究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思维、感觉、人格发展,这是一条带我穿过心理学的抽象性而通往更坚实的生物学基础的路,直到今天我还继续在这些学科的交叉处工作。

对于我来说,毒瘾的魔咒在30年前就破除了。在中间这些年里,我经历过诱惑、经历过挑逗,我必须对疼痛药非常小心,但我再也没有堕落回到年少时的恐怖生活。你可以说我的生活变得太充实,以至于没时间思考去重新吸毒,但这无法解释一切,完全不能。我二十多岁时的突触的成形是无法挽回的,毒品的意义,它们所代表的想象的价值,仍然刻在我的眶额皮层上:有共鸣天赋的多巴胺仍然可以点燃我的腹侧纹状体,至少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这些都是我神经系统的情况,而且它们无法逆转。关于成瘾的知识众所周知,没有最终的治愈,只有恢复、戒除以及自我意识。但有圆满的结局,我的就是圆满结局。我的大脑尽管有伤疤,却如我所期望地带我过完一天又一天——不,比我所期望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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