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美的一座城市，这是最丑的一座城市。我曾在心里对自己说过，要用建筑让城市在每个人的眼中生动起来。这个夜晚，我终于怀着崭新的心情来到了他在的城市，用狄更斯的口吻对这里做了第一个评价。
策划、制作：老V | 作者：水陆 | 主播：老V;Joanna;立夏
我记得她对城市的所有描述，一共分为两种：关于爱人，或关于梦想。我们分离了很多年，再没有见过，却经常听她说话。此刻，我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读着她之前无意间提过的教科书。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如同习惯一般地翻阅。
我她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自己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在城市里随意逛，时而用手机记录一些景象，脸上一直有着满足而惊喜的微笑。然后，我搭出租车去了预订好的酒店，冲完凉精神舒爽，从包里翻出笔记本追看每日更新的电视剧，然后就如在外面生活时的很多次般，就那么睡着了。
我读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女友打来电话问，怎么不在寝室啊。我说，说在图书馆里找到了跟你提过的那本书。到晚上，我回到宿舍，给女友回电道晚安。同室哥们正用因为她我才熟悉北方方言侃侃而谈，嗓门不小，我和她在电话的两端，听到后忍不住齐齐笑了。
我不知自己睡着时是何种姿态，但我总是忘记盖被，直到因某种原因醒来时发现后背沁凉才晓得担心自己长此以往会不会落下病根。这一夜我背疼，凌晨的时候有些要清醒的迹象，但我却被不经常来临的梦境困住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于是在挣扎中又睡深了。
清早起床，我习惯性地记录梦境。在本子上凭印象模模糊糊地写道：房子几乎没人敢买，说是有说法。然后没多久陆续有人来访，敲车库门不放。我和不记得是谁的一个亲人或朋友某次被迫躲在门前的阴影里，看旁边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孩子发疯地寻找什么她父亲的邮票。而我却身子一直发抖怕这个长发在空中旋转着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梦的最后是某天对面的邻居拉着她们一家去了隔街一个很小的房子，我在那个贤惠女子温暖的笑容里睡午觉，耳边响彻的是街道上令人安心的喧闹声。写到结尾，我写到，“今夜的我，比一生中的任何夜晚，都渴望生命”。然后合上本子，想起很多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在人声嘈杂的K歌房里，我静静听他唱歌。
上午没课，我早上起来收拾好了，就坐在床上看书。高二暑假时我上网订一摞一摞的书，给忙碌的生活找些消遣，这样慢慢养成了读书的习惯。我也每天记日记，起初只是为了锻炼一份恒心，后来却似乎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这话题我曾多次和她讨论过，每次我都听到她习惯性笑自己对外界无知无觉的自嘲。起初我不知所措，不知道用怎样的句子说来合适，毕竟她并不算好相与的人；后来就慢慢懂了，也不知是包容还是麻木了。
这时，我读到这样一段话，“女人很爱把她们人生中最悲伤的事挂在嘴边。男人即使身处社会的最底层，也通常对过去的苦难缄口不言，而女人则喋喋不休地把它们讲给任何一个愿意听她说话的人。抚摸愈合的伤口会引起一种并不难受的瘙痒感，或许她们也会从细述以前不幸的回忆中获得某种精神上的满足。”我想到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说我长成了出色、有担当的男人，但谁人没有陷入低谷的经历；我曾和她说过很多话，有一些是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的，但想来她未也必知道。如今交往的女友是个开朗的人，和她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笑着的。虽然也许不能再像当初那样那么自然地就与她谈自己的困惑听她的回复，但我对女友从来都是坦诚的。对于她，我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放下。我很清楚，现在所拥有的要好好珍惜，并且要踏踏实实地去实现。
出门前我一如既往地选择了舒适的休闲装，白色宽领的棉布衣，剪裁利落的格子九分裤，一双平底休闲鞋。包里简单地装了出门必备品，水、笔记本、手机之类，另外就是一张圈好了地点的城市地图，我要先自己看一看他生活的城市。也许这是专业敏感在作祟，但我更想放松自己一次。很多老朋友总说羡慕我会把生活过得诗意一般，我也从不反驳。
在拥挤的公车上被夹得不能动弹，觉得空气不够，胸闷气短，心想在外面呆久了果然已经快忘了人群熙攘是什么样子。我仔细听了听耳机里时而传来的难以分辨的音乐声，最后还是耐心地独自笑了。
感觉今天心情有些浮躁，不知是不是平时生活节奏太紧凑了，一闲下来些反而开始觉得无法适应。放下书扯来包里的ipod决定出去走走。我在校园里逛了两圈到女生宿舍楼下给女友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去两站地外那个熟悉的湘菜馆吃午饭，声波传来的是耳边响起的干脆而欢快的应答声。等待女友的时候我手机响起来，是出厂设置的默认铃声。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我按下接听键。而听着那熟悉又有些遥远的声音却一下怔住了，真的感觉自己是沉默了好久才找回了声音，但马上又被她惊喜到了。准确的说，是惊吓。这么些年，我确实是觉得没少受她惊吓，但自己却一点儿没锻炼出来，恐怖片也不是这个效果。我保持脸上那个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把所有涌上来的疑问均化作她刚刚说的话，我问她，“你说，你在我这？”
我听着他的语气突然觉得自己天真的毛病好像又犯了，他说神秘的人都是大众，他那句话才是道出了她的本质。他说，觉得你跟他们一样能闹腾。我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握着电话，同时还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声，嘭、嘭、嘭、像心悸的毛病又犯了。我恍惚地短暂地留着白，没有回话。借着这个空隙评价了一下自己。过去有很大片的混沌以及她的自私，更大片的、改不掉的自私。电话那头等着我确认，我回神提高声音笑着嚷道，“冒昧打扰你了！！” 他回，“好，一定到”。
我匆匆返回酒店打扮好自己，然后在窗边坐了很久。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城市的灯火渐渐通亮。夜色惑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发现自己要迟到了。我起身到卫生间仔细抚了抚眼线勾勒的眉眼，抿嘴洇了洇唇色，走出房间关灯锁门。路上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愿望是用工作后的第一桶金买一对情侣手表，而现在边学习边兼职，我却想不起第一次拿工资之后去做了些什么。再次看了眼时间，拿出手机给他编辑短信。“到了你们就点菜吧，抱歉我这有点儿塞车。你们随便点，我不挑食。”出租后座在夜色里没有融进灯光，手机屏幕映着我的脸，我微微笑了笑，有些满意自己的小幽默。抬头再次望向车窗外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累了，眼睛有些酸涩。
我想，我等这样的一个夜晚，真的等得够久了。
路上听女友讲宿舍的趣事，我略有复杂的心情被淡化了许多。找到约好的餐馆，服务生领着我们进了包厢，询问后留了三本菜单放在桌上。我把女友的提包和晚上出来时披的薄外套在一旁沙发上放好，替她拉开椅子。手机提示音提醒有短信进来，我点开来看。女友在旁边问起，我们今晚是要见你哪个同学啊。我抬头回应了一个笑，说等会儿到了再给你介绍，是我初中同学。不知道说这句话是自己眼睛流露的是怎样的神色。女友捶了我一下，啧，还这么神秘，肯定是你忘不了的初恋。我把收拾不大清的情绪放一边，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说了一句，是不是你自己知道。然后女友就笑了，笑声里推攘着细碎的温暖，“不正经”。我拿起菜单，说看看我们就点菜吧，外面有些堵车她可能迟一点到。
我下车后的脚步迈得很果断，因为一直在拒绝自己思考。这份果断一路坚持到包厢门前，推门进去的片刻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空调太凉。里面坐着说话的两人闻声转过头来站起身。思维不得不转动的时候，发现自己同别人面对面交流会紧张的毛病还是改不了，看来还是天生地适合独处。于是说服自己不去担心事先想好的话已经在脑海里清零这件事，只稍微仰了头说该说的话，“嗨，抱歉我迟到了。”声线当然是拘谨的。然后，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默默对自己说，自由发挥吧。
我看着她走进来，穿着我分辨不出牌子的一条米色连衣裙，腰间系了一条细皮带，偏休闲且不太显身材。单肩长带黑色小方包以及一双简单的黑色低高跟。及肩的中长发带着自然的弧度落散，耳环是唯一的首饰牵绊在发间。与我印象中的她不甚相同，但也并不觉得陌生。我展开一个拘谨的笑容，想必也还是透着比从前成熟太多的味道，心想这种陌生，应该会被化解得不着痕迹吧。“嘿，来了，外面堵得很厉害？”
“是啊。这么长的车龙我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我轻松的语意不在眼里，目光分别与他们对视，没有停留太久。
“哈哈，太久没回来了吧，是该好好见识见识补补课了！”我把话题承过来，顿了又平静些说，“真是好久没见你。”
我接着笑了，心里紧张且别扭。怎么好似跳了步骤——像经常见面的老朋友般寒暄完了才返回去按开始键说一句有些陌生的符合当下的“好久不见”。但转念又觉得，是该如此吧，没有再好的开场了。于是走上前去张开手礼貌而场面地拥抱了他一下，又走到他女友身边再次展开一个拥抱，与她介绍自己，“我是他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这第一个拥抱来得真迟，漫不经心，而且没有任何预见或者准备。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是一个拥抱，没来得及伸出手去回应，也没有仔细体会她身上的温度。但终于从这一刻开始感受到这个夜晚的真实。我看到她的笑容漫开，眉眼的线条好似已经习惯性地柔和起来，有些抑制不住地心酸。心里想，时光真是漫长，漫长得足够把紧张而快乐的颠沛流离打磨成后来生活里熹微却又不可或缺的点点滴滴。感兴趣的事情也变了，与人相处的方式也变了。所幸的是，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一个——对未来的态度是一如既往低调的积极，也会在沉默的时候暗自觉得一点一滴是幸福，回忆是幸福。
我请她入座，简略道着已在网上跟她谈到过的女友的名字，两人的学业，以及一些暂时能想到的琐碎其他。
服务生敲门端上菜来，我换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没有很不专注。与他们对话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搜寻可以接下去交谈的话题，以免陷入沉默手足无措。却怎晓得这样的场合无声的尴尬是避免不了。菜上齐之后服务生询问是否要点什么主食时，我们三人都没有立即回应，似乎一时间都在想事情。我没有抬眼去探究对面的两人，而是把视线定格在南北菜色都含括了的餐桌，想说“就点米饭吧”，但不知怎么张口却先“呃，”了一声，像是答话的习惯。声音切进空气我下意识转头，看见对面四只眼睛闻声似回神般齐齐望过来，目光碰撞，三人都愣了一下。尴尬间听见他含着笑意说，“三碗米饭。”
我和她都是不善言谈的人，她没主动跟我谈过关于交朋友的话题，我也从来没问过。不知道她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些很好的可以讲心事的朋友，只是当在饭桌上看到她类似于从前的反应，心里觉得亲切极了。众人都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她尤其不是。她向来比她展现出来的合适反应慢一拍半。想笑，突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女友转过头来看我，我自顾自笑着，却亦伸出手去在桌下缓而轻地拍了拍女友的左手腕。其实除了心情复杂以外我是清楚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女友会和她相处得很好。因为我和她性格里有一部分那么像，适合我的女子也会懂得她，只要时光宽容。可是又想，也许女孩子的心我永远也不能揣摩透彻吧。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问，更不知道该不该问。
疏淡的气氛被冲散一次后，谈话便三三两两继续着，倒也没有停过。毕竟大家都已是成年人，再难处或者内向的个性也都逐渐在集体和社会里被打磨或融合得与他人有相处的共性。更何况对面的女孩子与我相识之后健谈起来，眼语笑靥开朗，看得我也动容。我很想取背包里的纸笔记录两句，也想看看自己会写下什么。我专注于眼下的那碗饭，就着手边最近的青菜吃了两口，想着要借着说去洗手间的间隙买单。结果真过去时却发现已经付过帐了。我很纳闷，什么时候给的钱，这人真狡猾。
我看她走回来落座时的表情，没忍住笑，问她，“你去付钱了？”她一怔，有些别扭地“啊”了一声。这回坐一旁的女友也笑了，很有些和我狼狈为奸的感觉。于是我调侃道，“你怎么想的，脑子转过来了么？”
灯光下我感受脸上的温度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一边恼着一时的固执，一边一鼓作气严肃地回对方，“我去走走过场而已，至于么。”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散场的时候我问她打算在这住多久。她说借机会去旅旅游吧，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说也是，那改天把在本城的同学都叫出来聚一聚吧，我们电话联系。
我沉默点头，接着却不知该如何将再见说出口。他的女友在饭店门口，背光看不到表情，我听见她略有歉意地对他说，“刚才没怎么觉得，现在想去下洗手间，你稍微等我一小下”，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我说，“我没回来你可别走哦，等会儿让他送你，咱俩再说说话。”灯光里看清了她的神色，善良而坦诚。我也毫无芥蒂地微笑，“嗯，等着你。”
我依旧像无人离开那样不动声色地站着，心里却再也挡不住翻江倒海。我距她一步之遥看着她，她还是那么习惯躲闪别人的目光。一个出色的逃亡者。我突然生气，抑制不住，一如止不住眼底酸涩。我想我们两个真是奇葩，一本正经地小心翼翼着到底有多少年。那简单的三个字究竟是认识了多少年之后才说出口，却又在左闪右躲不了了之后再不提起。真真是时间和距离的懦弱和妥协者。
我突如其来一股孤注一掷的勇气，走上前去全力拥抱她。我感到她的手臂在漫长的静止后如同穿过岁月一般绕过我的手臂来到自己的背上，一瞬间我想起那年特意寻过的那首她念过的小诗：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我听见她不稳而坚定的淡淡声音在耳侧响起，她说，“这个女孩子真好”。那一刻我觉得有泪水从自己眼里落下去，想开口骂她，最后却只是更紧了拥她的肩臂。
我在他的怀抱里闻到了曾经信中的味道，在远渡重洋之后依旧未散。我想，大概这就是过去了吧。这是我最在意的一场幸福，如果男女之间最好的友谊也只能维持到结婚之前，那现在这一刻就足够完满了。我说，“见到你真好。”听见他说，“你能回来，真好。”
“是二十岁的男人就不该哭泣
因为我们的梦想在他方
到四十岁的时候我们再相逢
笑说多年来无泪的伤口
……
是二十岁的男人就不再哭泣
但我们彼此就这样别离
笑说风花雪月算什么
笑你一个人走出风中”
最好的岁月里有你，我已经走过一次地久天长。
垫乐及素材：
1:全秀妍 – Love [Amethyst]
2:全秀妍 – 소나기 [治癒]
3:全秀妍 – 선물 [사랑하는]
4:全秀妍 – 闭上眼睛的瞬间
5:全秀妍 – 晴了的某日
6:全秀妍 – 自觉梦
7:全秀妍 – 白华森大道
8:全秀妍 – flower
9:张悬&陈升 – 二十岁的眼泪
10:张悬 – 日子 (Fleeting Days)
11:Damien Rice – The Animals Were G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