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些事,发生过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你记得的,就是生命中重要的东西。这或许就是吴念真所说的,“该记得的不会忘记,会忘记的应该就是不重要的东西。
作者:余威 | 主播、制作:Joanna
生命中,有些事,发生过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你记得的,就是生命中重要的东西。这或许就是吴念真所说的,“该记得的不会忘记,会忘记的应该就是不重要的东西。
在客厅漫无目的地翻着网页,听着随机播放,脑海中想的却是白天未处理完一团乱的代码。发现,最爱的Dubbel的味道是淡了一点。
房东突然把我叫过去,指着电脑屏幕给我看一辆车,除了那辆车本身,第一眼看到的还有那个大大的“1978”。我知道,他要开始“想当年”了。我的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荷兰老头,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过着每天四升啤酒的日子,离过一次婚,有两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现在娶了一位比她小很多的菲律宾妻子。房东说这是他的第一辆车,1700欧买进,totally damaged,花了1000欧维修,开了三年,4000欧卖出。没错,他把那些数字说的很清楚。
他每次和我聊起关于他“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的事情的时候,如果兴致好,往往都是翻出老照片,然后带着一股“有图有真相”的自信。在我这个年纪,他有自己的汽车workshop,有哈雷,有酒吧,有音乐,有啤酒,有美女,也有数不尽的理想与挥霍。之后,他有了一栋据他所说大到成为了当地“景点”的房子,有了好的工作,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再之后,工作没了,房子卖了,也离婚了。再再之后,他找了其他工作,买了栋小房子,娶了个外国妻子,领养了“第三世界”的十几个孩子,把自己房子里的一间房间租给了一个中国人,然后坐在他面前讲这些事。
遇见很多荷兰老头,他们总是喜欢给你直白地讲很多“启迪性”的东西,而我房东,只是一味地讲着他自己的故事。他说他不喜欢荷兰,甚至经常用stupid来形容他的国家,他现在期待的,就是夏天赶快到来,去菲律宾,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地方。为此,他已经请好了12个礼拜的休假,买了许多小孩的衣服和布置房子用的装饰品和画。等我回中国的时候,他也应该在菲律宾晒着他的大太阳了。
生命中,有些事,发生过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些你记得的,就是生命中重要的东西。这或许就是吴念真所说的,“该记得的不会忘记,会忘记的应该就是不重要的东西。”房东把那些四十多年前的数字记的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辉煌”的片刻。
许多人很恋旧,用过的东西舍不得扔,对于过去的事念念不忘等等。恋旧是件好事。因为恋旧,你也就知道了你所认为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至于像某些人看似大彻大悟,却一片空虚。但是恋旧的人难免会自伤,因为很多东西,你越是舍不得放下,舍不得忘记,它们越是会不知不觉离你远去。比如六十岁想起的十八岁时那矫情的“理想”,又比如曾经恋恋不舍的,青春。
不是有部很红的叫《致青春》吗,既骗票房,又骗眼泪,说白了,就是一代人按着角色对号入座,集体恋个旧而已。还回得去吗?你家又没有小叮当。但是,集体回忆的同时,多少人能够发现,自己身上正在上演的是自己的《致壮年》,《致中年》,《致老年》。哭完青春,笑着过壮年,中年,老年也就罢了。问题是有些人哭完青春,连怎么笑都已经忘记。对于我来说,虽然每次走到重要的关口,总是不能够做出“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但也都随遇而安了;房东经历了跌宕起伏之后,虽会时常恋旧想想他的“1978”,但也有新的追求。有时候,所谓的恋旧,可能恋的只是这一种缺憾。
发现,房东铺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去把电视的声音调低,只剩下打字的声响。刚才想到一半的代码也早就忘了,Dubbel只剩下了空瓶。所有的气氛都已经有了,本该惆怅一下的深夜,我却一时找不到我的,“1978”。
大叔的黄色警示牌
在公司,最大的一次打击,不是因为工作或者项目。而是某天早上去上洗手间,发现门口立着一块标有“小心地滑”图样的黄色警示牌,我没怎么理会就从它旁边绕过,结果,进去不一会儿,保洁大叔就从身后出现,一顿训斥。内容大致是围绕着那块黄色警示牌上的标识展开,重点是向你阐述,进入一个刚打扫过的,地面尚未干的洗手间有多危险。我听完,脑海中飞过无数乌鸦的同时,连忙道歉,并且允诺下次一定注意。现在每次见到这位大叔,我和他都会不自觉地停下互相行个注目礼。我知道,我已经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
在公司里的餐厅里吃完午餐,每个人都必须到指定的地方,把所有的餐具摆放到相应的位置。在那里,有一位荷兰大妈,她不会英语。有次,跟随一个德国同事一起去摆餐具,或许因为吃得太饱反应变慢,他把一个小盘子放到了理应摆放大盘子的框框中。恰好,这一过程被那位大妈瞧见了。就这样,那位大妈就像一位目睹自己亲手铸造的沙堡被人踩毁的小孩一样,带着一堆荷兰语满嘴嘟囔,外带手舞足蹈的笔画。德国同事赶忙道歉,并且迅速把两个盘子归位。事后,我问那位同事她说了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那位大叔。
刚搬到新家的时候,有天晚上我拿着一个印有“Hot Chocolate”的杯子在厨房里泡茶,房东过来递给我一个杯子,说那才是给泡茶用的。我问他这有什么区别?他只强调说我刚才拿的那个杯子是用来喝热巧克力的。有次,去家旁边的一家面包房买第二天的早餐,那家店平时六点关门,那天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关门的点。进去的时候发现老板正在收拾柜台,看到橱窗里还有几个面包,我就和她说要买那几个。结果,老板却说已经过了六点,那些面包过期了不卖了。不管我怎么说,最后她还是没有卖给我。回去之后,我把这件不可理喻的事情告诉了房东他们,他们边看着电视边听我说,然后无所事事地说了一句,It’s normal.
在这住的久了,开始渐渐习惯,也隐隐地发现,之前遇到的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在马路上,沿着自行车道骑车,有时看到远处的丁字路口会有汽车探出头来,司机看到远处有自行车驶来的时候,如果发现车轮压到了自行车道,即使只有一点点,他也会挂个倒档退回去,让出完整的车道。好像是在告诉我,那里现在是你的领地,没你的允许,我不能进入。有些边界,即使再容易进入,也是不能被逾越的。想起那块树立在洗手间门口的黄色警示牌,那位保洁大叔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我在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撤销警示牌之前,闯入了他所捍卫的“领地”。不同的餐具要放到不同的框框,泡茶要用泡茶的杯子,过了面包店的营业时间就不能去买面包,这些“规定”,看似简单且又奇怪,但是仔细想想,却想不出任何违背的理由。因为,它们都是“常识”。
有一次,问一位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欧洲,他说的其中一个理由让我印象深刻,他说:“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话,会更单纯一些。”当时,我完全不能理解,在一个一过午夜,电视中就随处可见成人节目的国度里成长,哪来的单纯。后来,我开始明白,他所谓的单纯,是不冷漠,不虚伪,不欺骗,是做事始终遵循自己内心的良知与道德。而不是整天喊着我是社会主义的好少年,然后拿起笔在画满红圈的试卷上签上自己父母的名字。
记得白岩松在二零零八年给自己写下了十二个字,“捍卫常识,建设理性,寻找信仰”。他说他这后半辈子奔这十二个字就足够了。在我看来,白先生的追求太高,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实现前四个字,这一生也就不枉过了。
垫乐及素材:
1:《Love fool》- Olivia ong
2:《Sweet memoriese》-Olivia ong
3:《Fall in love》– koini ochite
4:《Fly me to the moon》-Olivia ong
5:《Love me》-Jazz
作者:余威 | 主播、制作:Joanna
发行: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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